有人假冒慈善机构人员套取患者资料、有人假冒医生为患者隔空断症，最终将患者引向上述3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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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9日，云南人艾华(化名)带着患脑瘫的大医院，由于联系不上“文医生”，医院门口徘徊。摄影/新京报记者大路
8月29日下午，云南人艾华带着患脑瘫的大儿子从医院，因找不到此前联系他们的文医生，担医院。
实际上，医院的并不是该院医生，所谓的“文医生”只是一名假冒医生身份的话务员。这背后，是一个名为北京东方起点医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起点公司”)的“网络医托公司”在暗中操作。
东方起点公司利用连环话术，假冒慈善机构人员和医生身份，骗取全国各地的脑瘫病患者前医院就诊，每成功拉到一人前去住院，公司员工可获得元提成。
今年8月，新京报（ID:bjnews_xjb)记者以应聘为名卧底该公司发现，该公司有3个部医院寻找患者资源，这3家医医院、医院医院。
从联系患者到让患者住院，经过了多名公司人员设下的连环局。有人假冒慈善机构人员套取患者资料、有人假冒医生为患者隔空断症，最终将患者引向上述3家医院。
▲网络医托假冒慈善组织，招揽医院。新京报动新闻出品(ID：xjbd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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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虚假身份骗患者上钩
东方起点公司的办公地点位于丰台区丰北路冠京大厦5楼。沿走廊两侧分布的十多间办公室大多房门紧闭，但还是能清晰听到各个办公室所传出打电话的声音。
8月24日上午，在一间门上挂着“成都回访一部”牌子的办公室内，7名员工正在工位上不断讲着电话，话题均围绕“脑瘫”展开。
他们工位上的电脑都打开着一个窗口，上面有病人的相关信息和病史。他们一边打电话，还一边翻看桌上的一本文字材料，抬头写着“医院话术”。
部门主管于飞说，他们所接触的对象都是脑瘫患者，主要工作是通过打电话一步步将患医院就诊，“也就是成都医院”。
7名员工每人都有明确的“身份”和分工。
24岁的赵*和一名刚入职的女孩要做的是最前端的工作，即打电话对患者进行筛查，以准确掌握患者基本情况。
接下来轮到坐在赵*身后的胡兵“表演”。他自称是“成都医院的彭医生”，隔空跟患者断症，提供医疗咨询服务和分析病情。一同假冒医生的还有另外两人。
最后由主管于飞等人出面，假扮北京专家组的成医院就诊。
▲东方起点公司内部的“小儿脑性瘫痪”话术手册，全册共计52页，医院咨询部所制。摄影/新京报记者大路
24日上午10时，赵*开始打电话，和话术资料上写的一样，他开场白自称“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的工作人员。
“您好，我是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的工作人员，现在国家对脑病患者要做一个全国性的普查，请问您是叫×××吗?”随即，赵*开始一一核对对方的身份信息和病情。
在了解完患者病情后，他又谎称根据国家规定要向患者下发一份脑病康复指南和脑病救助基金的救助申请单，套取患者的家庭住址。
在赵*挂了电话后，轮到胡兵以“彭医生”名义向患者断症并介绍医院的治疗方式。
▲8月24日上午10点，“成都回访一部”办公室内，男子胡兵（化名）自称医院的彭医生打电话为患者咨询病情，医院就诊，另一名女工作人员则假冒四川慈善总会工作人员筛查患者数据。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24日下午2时，胡兵像往常一样，用假医生的身份拨通赵*等人筛查后的患者电话。
“您好，我这里是成都医院，你可以叫我彭医生，您家里有一个脑瘫患者是吧……”胡兵根据话术上的开场白向患者家属做了自我介绍，并称患者信息是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所提供。
电话的另一端，患者家属信了胡兵的话。
没聊几句，胡兵向患者家属说，“患者之所以用药效果不明显，主要是因为大脑有血脑屏障，药物很难通过血脑屏障，所以达不到有效的血药浓度”。
没有任何医学背景的胡兵凭着一本话术材料，以及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在患者面前瞬间成为一名专业的脑科医生。
“医院看过，没看好，这个应该怎么治疗?”电话中，患者家属急切地向胡兵发问。
胡兵随即把话题转到介绍医院的治疗方法上来，他一边看着桌上的话术材料一边向患者家属介绍：“医院主要用的是机器人三维立体定向辅助核磁CT精确定位，药物直接作用在病灶点，可以修复受损的神经细胞。”
见患者还有疑虑，他又补充说：“这是从北京引进的技术，要是恢复得好，一周左右能看到效果。”
通话结束后，胡兵冲于飞说道，他和患者家属沟通的过程中，对方一直在听，没有提出质疑的话，“啥也没说”。
于飞笑着说：“那就是要来了，恭喜你又完成一单。”
▲记者拿着工作人员办公桌上的话术培训材料阅读，一些工作人员在纸上记录了问患者的问题。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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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起点曾因虚假宣传被罚
40多岁的于飞是东方起点公司“成都回访一部”的主管，她自称从事医疗行业快10年，在东方起点公司已经干了三年。
于飞多次强调他们是一个医疗公司，看的都是一些治不好的病。
事实上，东方起点公司只是一家咨询公司，并不能从事诊疗活动。
工商信息显示，东方起点公司成立于年6月20日，主要从事投资管理、医院管理(不含诊疗活动)等。
该公司与成都医院也存在直接的关系。按照于飞的话说，公司投资了成都医院。
在东方起点公司年和年年度报告中，“对外投资信息”一栏均显示为“成都医院有限公司”。
成都医院有限公司成立于年9月24日，“股东”里确有“北京东方起点医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北京东方起点投资有限公司前台。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这也解释了为何该公司会设立“成都回访一部”，将西南地区的脑瘫患者引入成都医院。
新京报（ID:bjnews_xjb)记者查询发现，年11月，东方起点公司曾因虚假宣传被丰台工商局行*处罚，罚款5万元。
丰台工商分局的行*处罚决定书显示，年4月21日至年9月9日期间，东方起点公司为夸大企业实力吸引顾客，提升公司的影响力，利用自设网站发布广告，在“集团概况”一栏下有如下内容：“北京东方起点医疗投资管理医院直营、医院投资管理为经营方向的集团化公司，总部设在首都北京，集团旗下现医院脑病科、医院、医院、医院、医院乳腺科、医院医院、合作机构及科研基地。医疗版图遍布祖国各地。公司现有职工余人，知名专家、医学教授余人”。
经工商部门核实，东方起点公司注册资本万元，投资人只有一人。医院和医院回函证实，与东方起点公司无任何隶属和合作关系，也不是东方起点公司的科研基地，东方起点公司所宣称的集团规模等内容无任何事实根据;该公司现有员工50人，其中并没有知名专家和医学教授。这些宣传内容与事实不符。
▲东方起点被处罚的信息。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丰台工商分局认定，东方起点公司的行为属于虚假宣传，责令公司停止违法行为，消除影响，并罚款5万元。
东方起点公司的工商信息还显示，年12月3日，该公司进行了经营范围的变更，增加“医疗信息咨询，健康信息咨询”的经营范围，公司也成为了一个医疗信息咨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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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患者信息外人可登录查询
今年8月23日，新京报记者应聘东方起点公司话务员，于飞负责面试。
她说要找善于表达，会说话的，“不要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他们刚出社会，太善良。”
于飞说，他们部门主要联系云贵川地区的脑病患者，大多数是在农村，很多人不会说普通话，就想招聘一个会说当地方言的新人。
正因为记者会说当地方言，得以应聘成功。
8月24日上午9时，新京报记者来到公司，于飞带着记者前往其管理的部门——成都回访一部。
不足20平米的办公室已坐了7个人，都是于飞的下属。于飞指着门边的一个空位对记者说，“你坐这里。”
记者刚打开电脑，于飞指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软件说：“这是医院的咨询系统，我给你设置了账号，你点击登录就行。”
按照于飞所说，记者登录系统后发现，里面充斥着贵州、云南、北京、福建、四川、重庆等多个省份共个患者的电话号码，每个号码都有具体的姓名、症状等信息。
▲8月25日上午，一名员工打开患者资源库，准备给患者打电话。摄影/新京报记者大路
于飞说，公司每天会将大约个电话号码发给每个话务员。话务员拿到号码后一一拨打患者电话寻找有效资源，获取患者名字、年龄、症状、地址等信息。每个人每天有固定任务量，必须邀约到12个有效资源。
“每天个，这还算少的。”坐在一旁的赵*告诉记者，多的时候一天要打多个电话。
用来和患者联系的电话号码也由公司统一提供。于飞说，每个员工会配一部可以正常通话的手机专门与患者对接。
如此多的患者信息大多来自于网络。于飞说，患者此前咨询过医院时，工作人员会留下电话号码。公司员工医院的咨询系统就可以看到。
之后，于飞从她办公桌上拿出一份名为“数据筛查话术流程”的材料递给记者，“这是今天的任务，把话术看完。这是必须记下来的。”
▲话务员打开成都医院咨询系统准备打电话，一旁为“数据筛查话术流程”的材料。摄影/新京报记者大路
当日下午，于飞又给记者拿来一份“脑瘫电话咨询流程”的话术材料，开场白依然是假冒的身份，只不过这次是假冒成都医院的医生给患者看病，医院就诊。
对此，记者表示没有学过任何医疗知识，如何与患者交流?于飞显得并不担心，她说，“招的人大部分没什么医疗知识，后期会有培训。”
她接着说，真正的培训也很简单，就是背话术医院去看医生的工作状态。其实只要把话术背好了，在和患者聊的过程中抓住他的心理，工作就会很轻松。
按照她的说法，一名没有任何医疗知识的新员工从入职到成为“医生”，“一上午就可以搞定”。
东方起点公司前员工王梅表示，公司没有一个是正规医生，话务员都是经过简单培训后，以医生的名义和患者联系，很多方面的指导意见根本不符合医学原则，这些工作人员的身份就是“网络医托”。
▲8月24日下午1点，于飞（化名）在给部门的人培训话术，内容为：如何医院就诊。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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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冒慈善机构人员名义拉患者
“干这一行，讲究的是说话技巧。”于飞说，每一个环节都有对应的“话术”。
新京报（ID:bjnews_xjb)记者发现，所谓的话术一般先以慈善机构的名义博取患者信任，许诺相关的补贴基金，再以“医生”身份告诉患者病情不乐观要及时就医，最终引出医院。
“你就说是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的工作人员，在做一个全国性脑病患者的普查。”于飞说，这方便其他同事后期假冒医生身份给患者打电话。
为何使用“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的名义?于飞解释说，四川省脑病救助基金会是公司和四川慈善总会成立的一个基金项目，公司为医院找来患者后，会用救助金的形式吸引患者就诊，“其实就是用了慈善机构的外衣。”
据此前报道，四川省慈善总会贫困脑病援助专项基金于年1月正式成立，医院为成都医院。此后，四川省慈善总会联合成都医院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了“四川省慈善总会·脑病援助专项基金全省行”活动。
8月31日，新京报记者从四川慈善总会了解到，自今年3月31日起，四川省慈善总会已暂时中止“脑病援助专项基金全省行”活动。
四川省慈善总会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之前确实和医院有过合作，医院违反合同内容，利用慈善总会医院就诊，严重影响了四川省慈善总会的声誉，对此，在今年3月份与其中止合作。
尽管已中止合作，但东方起点公司仍利用这曾经的关系，假冒慈善机构人员名义，拨通一个又一个电话。在获取患者信息后，再由“假医生”打电话一步步医院。
环环相扣的话术中，难免会遇到患者的多个问题。对于各种情况，公司在制作话术时已经想好了对策。
医院就诊，话务员在与患者沟通的时候不仅要假冒医生身份，还要给患者强调危害性，“要告知病情不治疗会是什么样子，最好从生活方面入手。医院治疗的优势。”
“冒充医生的员工说话要有底气。”于飞曾教过赵*，“不要以为我们求着他，而是他在求着我们，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医生来看待。”
于飞多次向员工提到话术的重要性，“一开始不要直接说医院，医院就挂了。”她说，尽量在话术上做一个铺垫，然医院。
新京报记者发现，一些脑瘫患者来自于西南地区偏远山村，他们往往以经济条件差拒绝“假医生”的治疗建议。对此，一名“假医生”照搬话术说，“可以用贷款来治疗啊，现在很多人都这么干”。
▲东方起点一名工作人员用来给患者打电话的手机里存着与患者家属的聊天短信，公司员工假冒慈善机构工作人员的信息。新京报记者大路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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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涉“网络医托”
东方医院除了成都医院，还包括北京的两家——医院和医院。
新京报记者在北京市卫计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