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赵睚眦
年，四川广安前锋区的一位59岁的老人坐地大哭，看着法院的工作人员，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养了23年的女儿，把自己告上了法庭。
女儿要求：断绝父女关系！
这一切就像噩梦一般，曾经追着自己喊爸爸的人儿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
方崇财患有精神疾病，为了把养女小芳养大，他只能趁着自己清醒时跟着村上人出去打一下零工，一块两块的攒起来给她买奶粉，困难时宁愿自己啃干馒头，也不舍得委屈了养女。
方崇财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养女养大，本意也是希望在自己年老之际，身边能有人尽孝。
然而，养女没有做到抚养的义务就算了，还狠心地让这个老实忠厚的养父，在自己花甲之年站在了法庭的被告席上。
父女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小方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这一切还得从小方嫁人之时说起。
01
年，外出打工的小方带了男朋友回家，男孩带着礼物上门，向方崇财求娶小方。方崇财看着女儿身边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心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女儿的眼光好，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方崇财的大哥方崇前得知此事后，却连声拒绝，不同意让小方嫁人，男方家在江西，距离四川实在是太远了，以后根本就照顾不了方崇财。
因为家里都是方崇前帮衬，小方对这个大伯也很是敬佩，大伯不同意的婚事，小方也不敢嫁。后来方崇前说，如果小方执意要嫁，也不是不可以，要把方崇财带在身边。
方崇前本以为男方会就此放弃，可令人出乎意外的是，男方家人一口答应，嘴里还说这孝顺老人是两孩子该做的事。并且还亲自上门把方崇财和小方接回了江西老家。
方崇前为了保障方崇财能得到善待，他把方崇财3万元的养老钱存进了银行，存根由方家保存，而密码则是由男方家设置的。为了公平，双方还签了字据，写明了要求，小方要抚养方崇财到60岁，这一笔钱才可以拿，如果有其他意外，则需要双方一起商量后再做定夺。
等这一切都落实之后，小方带着方崇财一起“嫁”到了江西。
到了江西，因为男方家条件也很普通，家里的经济压力都在小方和女婿身上，方崇财见了很心疼自己的女儿，于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也会出去打零工，帮人种一下的农作物，搬一下砖这样的苦力，一天也能挣几十块钱。
就这样，一家人也和和美美地过了一年，但到了第2年，小方跟着丈夫一起出去打工，只剩下方崇财和小方公公婆婆一起住。
时间一长，村上也有了各种闲言碎语，更有好事者上门问小方公婆“怎么娶个媳妇还带爹”?
小方公婆不乐意了，便打电话给小方，让她把方崇财送回四川老家。
小方一开始很是为难，一边是公婆，一边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养父，她不知道能怎么办，只好搪塞说“过年回去再商量”。
到了年底，小方回家过年，婆婆对她说：“小方，要不我们把你老爹送回四川老家吧，你们小两口外出打工，一年也见不了几回，其实住哪里都一样，把他送回四川，叫你大伯照应一点，你每个月寄伙食费回去，这样我们也能清静一点。”
面对婆婆的劝说，小方无法反驳，只好把方崇财送回了四川广安老家。
小方是个孝顺的姑娘，没嫁人之前，因为方崇财不会取钱，小方每个月都会把钱打到方崇前卡里，让他转交给自己的父亲。放假回来也会给方崇财买新衣服，带他出去看一看。那时候村上的人无不夸她懂事，都说方崇财有福气，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
方崇前看着被送回来的方崇财，心里虽有点不舒服，但他相信小方是个好孩子，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弟弟，自己心疼，虽然自己家条件也不好，他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紧着方崇财。刚送回老家的前两个月，小方都有寄伙食费回来，在方崇前的照料下，方崇财也过得很好，比在江西时更自在，更开心。
本以为方崇财的往后余生都会这样平静地度过。意外却来了。
到了第三个月，寄回来的伙食费对半减，方崇前也没说什么，以为是孩子压力大，可第四个月之后，小方再也没给方崇财打过伙食费。
就连方崇财给她打电话，都说不到两三句话，就以各种忙为借口，把电话挂了。
方崇前觉得事情不对劲，到银行一查，存给方崇财养老的3万元早就被人取走了，再看取走时间，方崇财还住在江西。
方崇前一想，肯定是小方公婆挂失了旧存根，补了一个新的把钱取走了。方崇前怒不可歇，打电话去质问小方公婆：“这3万元钱，是崇财的养老钱，说了养他到60岁才取，可你们根本没有做到，为什么提前把钱取出来了？”
公婆一口否认说：“是你弟说没钱花，我们才取出来的，钱都给他花完了。”
方崇前很是痛心，他连忙打电话给小方，可小方不仅不理，还站在了公婆一方。方崇前了解自己的弟弟，半辈子节衣缩食惯了，犯病时连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再加上他在江西也有做零工，挣得钱就够他日常开支，这3万元他根本就用不到。
看着弟弟的养老钱被人取走，方崇前一气之下把小方公婆告上了法庭了。
02
小方身世可怜，她的亲生父母就在方崇财的隔壁村。小方刚出生时，因为条件艰难，小方又是女儿，身体薄弱，她父亲不愿养，还是方崇财不顾家人的反对，把小方抱回家里抚养。
养了小方之后，方崇财也没隐瞒自己不是她亲生父亲的事实，在她9岁那年，她亲生父母找上门来看小方，方崇财也没拒绝，在他们的请求下，还同意让小方暑假时到他们家住一个星期。
所以方崇财对小方的爱很无私。
养老钱被取走，小方不寄伙食费，方崇财都没有多想，他认为，只要小方还叫他“爸爸”就行了。
然而，到了年正月初二，小方去看望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却瞒着自己回了四川广安的消息，看都不看方崇财一眼，要不是隔壁村的人说出来，方家根本不知道。
得知此事的方崇前很生气，替自己的弟弟感到委屈，于是他打“你们回来广安了，为什么不来看一眼你爸，他天天盼你多辛苦，你咋没点良心呢？”
在方崇前的质问下，小方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小方就带着丈夫和公婆一起来看方崇财，并且带他出去吃饭。
方崇财看到女儿小方，心里很高兴，还以为小方要把他带在身边，然而，吃完饭后，小方就把方崇财送回了老家。
那一天，小方和大伯方崇前碰面，小方不仅连招呼都没打，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方崇前想起往事，小方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小方为了寻求安慰，喊自己妻子妈妈，把方崇财喊爸爸，自己怜惜她，也不曾苛斥，而是让她喊，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孩子嫁人了，竟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方崇前心里也明白，怕是小方因为之前的3万元和他生分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小方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过了不久，小方就到法院起诉，要求和方崇财解除收养关系，法院在年5月根据《收养法》判决了方崇财和小方的收养关系不成立，理由如下：
方崇财因疾病，不具备有独自抚养和收养人的能力；
方崇财和小方两人的年龄相差没有35岁以上。
双方没有签订收养的协议，也没有办理相关手续。
面对这样的判决，方家人和村里的人都不认同，小方就是方家一家人养大的，这是大家都亲眼所见的事实。然而，人情抵不过法，在法律层面上，方崇财和小方的收养关系依旧是不成立。
方崇财不明所以的被哥哥带到了法院，法槌的声音直击他内心深处，震碎了他的心，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他知道，自己养了23年的女儿不要自己了。
在他心里，女儿不管如何，都不会不要自己，女儿还是那个乖巧可爱，追着自己喊爸爸的女儿。眼前的这一切，就像龙卷风，来得太快，让他无所适从。
03
记者得知了方崇财的故事后，上门采访，面对记者的到来，方崇财一脸笑意，拿着小方的照片回忆起了和她相见的第一眼。
在年4月的某一天，方崇财外出劳动回来，看到村口围着一群人，他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七尺男儿跪地，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哭着说：“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收养我女儿吧，我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实在是没钱养她了。”
村民看着男子纷纷摇头，都说自己家里的负担很重，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钱再养一个孩子。方崇财见状，挤进人群，看着孩子白白嫩嫩的脸，他伸手抱了过来。
村民见状，纷纷开口说：“阿财，你连自己都养不饱了，你怎么有能力养一个孩子，你别养了，快还给人。”然而，那个男人早就在方崇财抱过孩子时跑得没影了。
方崇财也没慌，看着孩子满脸笑意说：“我养，我养得起。”
然后就抱着孩子回了自己家。
方崇财父亲早逝，家里就靠着母亲一个人和哥哥拉扯，哥哥成家后，只剩下母亲和方崇财相依为命，因为哥哥的条件也不好，只能偶尔接济。
方崇财要养小方，苦的是方崇财的母亲。
所以哥哥方崇前和母亲都不同意，嚷着要把孩子送回去，可方崇财却抱着孩子，坚持说：“我养、我养。”
后来，还是村长一句话讲通透了，他说：“方妈，你不是放不下崇财吗？你把这孩子养大，她也会为崇财养老的。”
方妈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大儿子，方崇前也觉得言之有理，才同意收养。
收养了小方之后，方崇财好像也懂事了不少，每天都想着去挣钱，一个月下来，大多时间都是清醒的，这个孩子的到来，也给方家带来了不少的安慰。
但想象总是美好的，谁又能想到，小方长大后会是如此的光景呢？
方崇财的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美国电影《我是山姆》，电影里，智力只有7岁的山姆为自己女儿的抚养权奋斗，与方崇财一样，为了女儿他们都倾尽了所有。
与之不同的是，山姆的女儿并没有嫌弃山姆，而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而方崇财的女儿，选择了逃离。
尽管如此，方崇财对她的爱，依旧没变。
尽管小方在法律层面上和她没了关系，也不会再叫他爸爸，但在他心中，小方依旧是她的女儿。
但他也明白，有些事终究是不可勉强。
来访的记者想帮助方崇财，想拨通小方的电话让他们聊聊天，但小方一直都没有接。方崇财也不生气，只是低落地说：
“她不认我了。”
然后抚摸着手上的单人照，细细看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回了内里的口袋。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外向，可轮到自己的头上，他咋都不肯相信，而且自始至终方崇财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把这一切，归根于女儿的“难言之隐”，罢了，罢了。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
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如今，方崇财靠着国家的补贴，还有哥哥方崇前的照顾过日子，既无风雨也无晴。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不知在夜深人静之时，小方会不会想起这个叫了23年的爸爸呢？